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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张海洋 政策研究大学院大学（GRIPS）国际开发高等教育机构（FASID）2005-2009年度　硕士课程　博士课程

＊东京留学杂忆＊

从2005年8月17日来日本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回想自己在日本东京留学的这段的日子，也有许多值得记忆的时光。但总的说来它是平淡的，有时候还有些孤独，毕竟远离家人，自己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活。在这里零星地做一些回忆和整理，以纪念这段留学生涯。

因为我的专业是英语，平时的工作也多和英语国家打交道，所以在来日本之前，我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到日本去长期学习和生活一段时间。可是人的一生就是这样，随时可能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有我们认为好的和不好的，但中国有句古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也许今天所谓的坏事，在明天看来就是好事。但机遇大多数时候是垂青那些有所准备的人，因为有所准备，你才能更好地抓住机遇。

和大多数留学生不同的是，我是由日本政府资助的公派留学生，不需要在学习之余再去为了学费和生计而辛苦地打工，而且在住宿和生活等方面还能得到日本国际协力机构（JICA）的一些照顾，这些在普通自费留学生看来，那是多么令人幸福的事啊。可是人往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去感恩。在这里，我要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也要感谢上天对我的眷顾和恩惠。

我在日本就读于国立政策研究大学院大学。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学校。它有几个特别之处值得一提：首先，它有一半的学生是国际留学生，而且基本上都来自发展中国家的相关政府部门，所以都是有了一定的政府管理经验或工作经验的人又回到学校来进修的。其次，他只有硕士和博士课程，没有本科教学。另外一个和其它日本高校的不同是基本所有课程都是用英语授课，授课的教授虽以日本人居多，但基本上都是在美国获得过博士学位，并在其领域从事多年研究工作的专家，当然也有来自欧美和其它国家的教授。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参加的这个项目--国际发展研究项目，实际上是彻头彻尾地发展经济学项目。项目的早期设立人之一速水佑次郎教授，是世界有名的发展经济学专家，他的著作《发展经济学—从贫困到富裕》在国内也被翻译发行过多次，不仅是许多高校的指定发展经济学教材，也是全国人大和政协代表的推荐读物之一。速水教授已经70多岁了，去年由于身体原因，不再上课了。但在2005年10月我参加硕士课程的时候，那时还是他老人家上课。所以我有幸还聆听过他的讲课，参加过他的考试。速水教授是我见过的所有老师当中，最为严格的，或着说是最为认真的。他在给学生评分的时候，甚至可以用吝啬两个字来形容。所以你如果能在速水的考试中，取得高分，那是不容易的。所以在他的带领下，国际发展研究项目在整个政策研究大学院的专业项目中是最为严格的。几乎每年的微观经济学、计量经济学和发展经济学总会有学生不及格，不完全是因为某些学生不用功。因为我参加过这些学科的学习和考试，其学习的紧张程度以及考试的难度都不亚于我高中时备战高考的情况，所以难怪每年都会有学生不及格了。这在日本是很少见的，据我所知，日本的大部分高校学习并不紧张，这一点有点像中国，很多学生考进了大学，就不怎么学习了，平时也没什么作业，考试突击一下也很容易过，有点严进宽出的味道。日本硕士研究生的教育一般也这样，但博士毕业就很困难，理工科的还好一些，文科的没有5、6年以上在日本是很难拿到博士学位的。

现在国际发展研究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是速水教授的继任者，大塚啓二郎教授，世界著名的发展经济学专家。大塚教授早年毕业于芝加哥大学经济系，师从经济学诺贝尔奖获得者斯蒂格利兹教授。他是我的博士论文辅导教授之一，他和我的主管导师園部哲史教授两人合作提出的以产业集群为基础的工业发展模式受到了产业界和经济学界的广泛关注。这个项目还有许多其他优秀的教授和老师，我在这里不一一列举了，我想说的是，我真的很幸运能有机会参加这个项目的学习，而且在完成这个项目的硕士学习之后，还能继续读博士，这都是我所想不到的。在这些老师的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不仅是经济学上的有关知识，还有他们治学严谨、精益求精的态度。像速水、大塚和園部教授，在我看来，他们几乎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在经济学研究方面，这一点就让我知道他们是真正做学问的人。我想现在很多人都发现中国的学术界是非常浮躁的，几乎没有什么人是愿意踏踏实实做一些基础研究的，这可能更多地和中国经济发展的现状和制度有关系。目前的中国，大部分人是比较急功近利的。搞学术的也是这样。中国的大学老师特别是博士生的待遇还是比较低的，所以他们很难沉下心来做一些需要长期投入才可能有回报的学习和研究。也许只有当财富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有更多的人甘心于从事一些不太赚钱但自己又感兴趣的事业吧。

既然在日本学习和生活3年多了，就不能不谈谈我眼中的日本人。中日两国隔海相望，历史渊源已久，无论从文化、习俗和饮食等许多方面都与中国有很多相似之处。但自明治维新以来，日本开始发展经济、重视教育、引进西方先进的制度和管理经验，在亚洲较早地进入了富国强国之路。而那时中国正在走下坡路，闭关锁国、故步自封，科技和经济发展滞后。以至于有后来的鸦片战争、日本侵华战争等。所以直到现在许多中国人仍对日本人心存敌意。而日本，至少日本媒体对中国也心存芥蒂，总是大肆宣传有关中国的负面消息。不过话说回来，大多数时候也是某些中国同胞做的不好，才给人评论的口舌，就当作勉励和警醒吧。我认为日本人在本质上和中国人区别不大，但大多数的日本人社会基本素质比较高，这与受教育程度和社会发达程度有关系。主要表现在公共秩序和公共道德方面，比如排队，能做到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垃圾分类，社会诚信度高等。

下面我谈谈我感触较深的中国人与日本人在观念上的几点不同。第一个不同就是日本人从小就教育孩子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而且这个观念深植于社会的方方面面。我不否认中国也有这样的观念，但在整体上没有像日本这样受到强调。大部分中国人并不太注重是否给别人造成了不便，而是更多地考虑自己怎么更方便。这可以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在国内开车的时候，当发现另外一个车道有一点空挡的时候，你会发现人们经常随意变线，其实这样你也快不了多少，但反而会降低整个车道上其它车辆运行的速度，后面的车不敢开得太快，因为容易出事故。我们在国外经常看到车速很快，因为大家都很规矩，拐弯让直行、不随意并线等，提高了整体的效率。日本这种观念发展到极至的代表就是日本随处可见的自动贩卖机。

第二个让我比较有感触的不同就是日本对女性的教育。日本人会从小教育女孩子要“爱娇”，就是温柔可爱的意思。所以日本的女孩都比较会装可爱，大部分日本女性也习惯于结婚后就在家相夫教子。当然这也在于一般的日本公司社员的收入也能够满足一家几口的生活。因为大部分家庭都是这样，所以我感觉日本的工资不单是给一个人的，好像也考虑到了家庭的需要。我个人感觉日本的社会整体上是比较和谐的，社会贫富差距比较小，男主外，女主内，各司其职。在这里我不是要推崇男尊女卑，或大男子主义。其实日本不仅从人权的角度讲，男女是平等的，就在家庭中，丈夫对妻子也是十分尊敬的。他们对太太很有礼貌，需要太太做什么事或为自己取什么东西时都会用“请”一类的礼貌用语，当太太办完后，他们还要向太太道谢。一般太太在家庭中支配一切经济开支，比如买房子、买汽车之类的大事，都是太太做主。男人们的工资都会定期汇到账户上。然后他们每月的零用钱都会由太太按需分配，例如饭钱、烟钱、酒钱。当有额外支出时，要向太太申请等。但妻子为丈夫洗衣做饭，那也是妻子应尽的义务。我之所以有此感触是因为现代的中国女性和日本女性相比，好像缺少了那么点女人味。这也许也是现实所迫。现在大部分普通中国家庭都是双职工家庭，原因有很多，第一，中国仍是发展中国家，大家普遍收入还不高，如果两个人都工作的话，挣的会明显多一些，对改善家庭的生活条件有明显帮助；第二，女性自主意识增强，主张女性也应该有自己的事业或工作，认为做家庭妇女是无能的表现。还有很多其它因素促成了中国女性现在不喜欢做家庭妇女。比如中国实行的是计划生育政策，一般一家只有一个小孩，所以多多少少会比较娇惯，父母会替孩子做很多本来应该是他/她自己做的事情。像说现在很少有中国女孩会愿意做家务，因为在她们应该学习做家务的时候，父母都替她做了，父母一般会说，你学习去吧，只要学习好就行了。而日本对女孩的教育不是这样，他们比较注重对女孩家政能力的培养。许多女孩也以自己能做一手好料理而自豪，当然在婚姻上，这样的女性也是大受欢迎的。另外，再比如在日本结婚后很少听说有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帮着看孩子的，因为这应该是小俩口自己的责任了。不过在中国，目前的现状是小俩口还要上班，经常需要老人帮着照看小孙子，而且中国的老人多数还乐此不疲，你要不让他们帮着看，他们可能还会不高兴呢。所以，中国女性生完孩子后绝大多数仍会继续工作，而且为了升职加薪，她们不得不和其他男人一样在职场上打拼，有时甚至还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所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中国女性真是不容易啊，不仅要照顾家庭还要忙于工作，所以你又怎么苛求她们还要温柔可爱呢？

上面谈的太严肃了，下面谈点轻松的吧。樱花和富士山是日本的象征，也值得一说。东京的樱花一般在每年3月底的时候开放，大约也就一个星期多一点的花期，比较短暂。在我看来，东京樱花最棒的地方在于它的数量之多。比如单独看一朵樱花，你可能不觉得它有多漂亮，但当你看到满树绽放的樱花时，你会发出由衷的赞叹。在樱花开放时节，东京几乎到处都能看到盛开的樱花，它会营造出一种浪漫的樱花氛围。尤其是当微风吹起，樱花随风飘舞，树下还有三三俩俩穿着和服的日本女子正在抬头赏樱时，你会觉得这才是典型的日本风情。

富士山，实际上是座火山，它的绝对海拔并不是很高，3776米，可是日本平原地势低，东京的海拔高度在水平线以下，就把一座富士山衬托得巍峨崇高，而且山顶基本上一年大部分时间都被冰雪所覆盖，从远处望去，白色的山顶被黑色的山腰衬托的更加醒目和威严，真的就像通天的山，难怪在日本人的心目中，它是那么神圣。每年7、8月间，山顶白雪融化，游人可以爬到山顶。我没有爬过，因为听说山顶全是黑色的火山岩，没有什么景色，更多的是对体力的一次考验而已，所以就放弃了。不过山麓还是有很多美景的，不仅绿树成荫，还有富士五湖，风景极为秀丽。

日本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景观就是花火大会，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烟花或礼花。每年盛夏，日本各地约有三百多场花火大会。这种声光飨宴在瞬间展现艺术的极致美感，以光彩夺目之姿证实日本的花火大会名不虚传。日本女孩子认为一生当中，总要和情人看一次花火大会，青春才没有遗憾。花火大会是日本人夏季的盛事，发射动不动就上万枚，历时最长的可以达到300分钟，真的可以看得目瞪口呆。最特别的是男男女女都会穿上传统浴衣(yukata)出动，而街上则摆满小型烟花档，不少手痒的人都会买来一边走一边放，节日味跟火药味一样浓。执着的日本人会告诉你，这种看似无用的消遣恰恰是人们生存下去的一种喜悦。当烟火的炮声打响夜空，就像吹起希望的号角；熊熊燃烧的图案，从初绽到盛开，迸裂的热情与美感，彻底燃烧的生命力，目炫的岂止是双眼，还有麻木疲累的空洞躯体！

日本的另一特色是温泉。频繁的地壳运动造就了日本星罗棋布的温泉，从海上小岛到山中秘境，处处都有可养颜、健身的泡汤或各式观赏性温泉。据有关资料报道，日本从北到南约有2600多座温泉，有7.5万家温泉旅馆。据悉，每年日本约有1.1亿人次使用温泉，相当于日本的总人口数。因而，日本有“温泉王国”的美称。日本的温泉不仅数量多、种类多，而且质量很高。各地几乎都有有名的温泉，对日本人来说泡温泉是一种享受，更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还是比较喜欢泡温泉的，不过也只是偶尔为之。东京附近的箱根有很多不错的温泉，东京市内也有几家，最有特色的是位于台场的大江户温泉了。

不要以为我在日本能整天享受这样风花雪月的日子，其实就像我开头所说的，大部分在日本的日子是平淡的，每天基本上都是上课，看书和写论文。但正是在这一天一天的积累下，我加深了对发展经济学的认识和理解，提升了自己分析现实问题的能力。可以说在日本留学的这四年，将是我这一生中非常重要并且值得回忆的岁月。但人生大多数时候都是有得也有失的，要说感到损失、或遗憾和亏欠的就是家庭。美美，我的女儿，爸爸爱你！感谢家人给予的理解和支持，希望将来能够证明当初做出读博的决定是正确的。

最后感谢日本国际协力机构对我的资助，感谢所有日本教授对我的培养，感谢我的单位国家知识产权局有关领导的支持，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还要谢谢郝莹，要不是她的督促，我可能会因为太懒而不会写下上面的文字。

张海洋
写于2009年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