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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黄炜　茨城大学大学院　2006-2009年度　硕士课程

＊九州之行的感想＊

7月24日，受JICA九州中心的邀请，我参加了在北九州市举办的为期一周的JICA进修生夏季交流讨论会（Summer Seminar）。为期一周的日程安排得非常细密，前两天主要是通过介绍北九州市的历史和自然状况，后四天主要是深入现场，参观北九州市的有关企业和相关机构，详细了解有关控制污染，循环利用，环保节能的实际应用状况。作为日本四大工业地带之一的北九州工业地带以北九州市为中心，包括福冈县，山口县和大分县，主要产业为炼钢，金属制造，石油化工，水泥，材料制造等传统的资源依赖型产业，日本第一炼钢厂八幡制铁所现在已经被新日铁公司所兼并，该地区最有名的企业当属TOTO（东陶），该公司生产的马桶几乎完全垄断了日本的高端厕具市场。

北九州市在经济发展中曾经走过一条弯路，上世纪60年代，工厂排放的烟尘有七种颜色，被称为“七色之烟”，洞海湾内工业废水横流，黄色的海域内没有一条鱼，曾一度被称为“死海”。可笑的是，当时的人们还以“七色之烟”为荣，认为那是经济繁荣的标志和体现。当时的状况严重到了这样一种地步:当地居民在酷暑难耐的夏天也不敢开窗透气；在屋外晾干的洗好的衣物很快会被空中的烟尘弄脏；小孩骑自行车上学，一路上的烟尘很快让他们变得蓬头垢面。就这样的让人触目惊心的污染程度而言，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当今中国的污染程度。当地户畑区内的家庭主妇们，尽管深受污染之苦，但由于丈夫大都在当地的污染企业内工作，出于饭碗和生计原因，一开始对于公害污染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到了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家庭妇女们终于组织起来，成立了户畑区妇人会，先是求助于大学教授，请教如何测量污染状况，收集污染数据和相关证据；而后又制作了视频纪录片“青空がほしい”（还我们一片蓝天），四方走访，并将这个录像片和相关污染证据转交给了当地政府和企业的有关负责人。以经济发展为重心的政府一开始对这个问题并不重视，但随着污染问题成为当地政治选举中的中心焦点和热门话题，事关政治家们的政治前途命运时，他们再也无法忽视这个问题了。1963年左右，福冈县率先在日本出台了比国家标准还严格的污染控制的相关法律条文，1967年日本中央政府出台了第一步真正意义上的污染控制法律“公害对策基本法”。随着相关法律的完备，企业也开始配合政府，积极推进产业技术升级和结构调整，大力推进CPR（Clearer Production in Reducing, 污染减轻清洁生产技术），此时的民间涌现出大量的NPO（非盈利组织）和NGO（非政府组织），发挥出更加积极的作用。到1975年左右，北九州地区的公害污染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主要污染物如空气中的烟尘排放和二氧化硫排放量大大降低，天空变蓝了，曾经被称为“死海”的洞海湾内生机盎然，一度绝迹的鱼类又重新返回了这里。北九州市政府，企业和民间团结合作，竭尽全力治理环境污染的而产生的产官学民的合作方式被称为北九州模式。北九州市克服公害的不懈努力和卓越成果得到了世界的承认，1990年荣获UNEP（联合国环境发展署）的全球500赏，以表彰其在克服公害和推进国际环保合作方面的成就。1992年的联合国地球峰会上又荣获了联合国的当地政府奖。值得一提的是，我国的大连市作为北九州的友好城市之一，与北九州市通力合作，在吸取总结北九州经验方面卓有成效，于2001年也获得了UNEP的全球环境500赏。这充分说明，北九州的经验是可以推广的，在结合当地情况并善加利用的话完全有可能取得成功。

在一周的现场参观中，我们参观了不少企业。在洞海湾内的Ecotown内的其中一家名叫“西日本汽车循环利用公司”的专门回收利用汽车零部件的工厂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汽车的各种零部件经过回收再利用后，回收利用率可以达到惊人的99%！一辆完整的汽车经过拆卸后最后被压力机压成一个长方形的大铁块。展现出了强大的资源回收再利用能力。

研修的最后一天是口头陈述，由于事前精心准备，我所作的口头陈述受到了日方和其他国家的高度评价，JICA北九州中心的小川胜先生非常欣赏我做的幻灯片，甚至还拷贝了我做的幻灯片以作以后使用。JICE研修监理员铃木小姐的评价是，在她工作几年当中，从来没见过来自研修员的这么精彩的演讲报告，这是第一次。在陈述后的答疑时间，我和其他国家的进修生作了广泛而深入的交流，我也对北九州克服公害和治理污染的模式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说，对于包括中国在内的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而言，北九州在克服公害和治理污染过程中的宝贵经验和教训非常有借鉴意义。对于今天的发展中国家而言，加强基础教育，提高国民的环保意识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要认识到一旦产生了污染，要想再治理、恢复到原始状态是非常困难的。我强调说，日本从上世纪50年代产生公害和污染，到70年代左右污染得到有效控制，这前前后后花了日本将近20年左右的时间，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今天我们所看到了环境优美，风景秀丽的日本都是那上一代人持续努力的成果。60年代的日本已经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具备了治理环境污染所需要的经济基础和技术基础。而现在的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尚处于起步阶段，国民素质尚有待提高，不具备足够的治理污染的经济能力和技术基础，污染问题的突然凸现使得他们难以全力以赴地解决污染问题。以户畑区妇人会为代表的当地民众在深受污染之害时，善于与大学科研机构合作收集各种污染的证据，敢于向当地的大型企业和政府施加强大压力，最终促成政府出台相关法律和治理措施下令企业整改。这充分体现了民间团体敢于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以及政府，企业和民间团结合作，全力以赴地克服公害和治理污染的巨大决心和勇气，这些都是非常让人敬佩的。小川先生也对我的发言作出了点评，他说日本高度经济成长期的教训是非常深刻的，当时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严重的污染问题。他希望其他发展中国家不要步日本的后尘，去走这样一条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同时他也非常同意我的关于民间运动对于治理污染发挥巨大推动作用的观点。也即政治家们的政治决断有时候是被百姓逼出来的。民声、民意所蕴含的巨大能量是绝对不能忽视的。

尽管我是在别人的一片赞扬声中结束了本次九州研修，我的心情依然无法变得轻松。总结起来说，日本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经济起飞后，高度重视保护环境，凭借先进的产业技术，政府，企业和民间的通力合作，全力以赴克服公害，依靠坚定的治理污染的决心和勇气，成功实现了产业的升级换代，现在已经基本实现了社会经济发展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完美平衡。记得曾在学校的图书馆看到美国的新闻周刊杂志的一个专栏对于现代的日本做出了这样的评论，在这样一个经济社会和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国家里，人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的和谐和完美，你无法不对这一切感到惊奇和默默地赞美。日本国民性格中的珍稀大自然，珍稀和充分利用有限资源，强调和谐的优秀品质，为实现这一切奠定了良好的社会基础。相比之下，如何实现经济发展和保护环境的有效平衡，如何建设和谐社会，真正实现人、社会与大自然的科学发展，咱们中国都面临着巨大而艰巨的挑战。我强烈希望在不远的将来能够利用自己赴日留学所学到的知识和经验，为未来中国的发展，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写了这么长，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再次感谢JICA为我安排的这次充实而有意义的九州研修，让我亲身体会到了日本在克服公害和治理污染方面的不懈努力和有效成果，对未来有志于贡献环保的我的人生价值观无疑会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06年度JICA长期进修生 黄炜